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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。“我忍了二十多年,忍够了,这么多年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,你知道吗?!你是要气死我吗?......你个死鬼,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啊?......”妈妈带着绝望的哭喊声穿透房门袭击到我的心里,我一阵瑟缩,好冷。
“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讲理呢你!”
“我不讲理,我要是任你到处手痒,任你拿钱出去乱耍干净,就是讲理了是吧,每次问你要那么一点钱,我都要用眼泪去堆,我每天拼死拼活地为的又不是我自己,孩子们上学要生活费啊,不然我懒得跟你吵.......你以为我想跟你吵啊......我这点小命要送在你手上你才心甘是吧?我不讲理,我不讲理,孩子们还要上学,生活,钱要从哪里来?我一年到头,忙死忙活的,你倒好,没一分钱进来,还尽花钱出去,还说我不讲理......”
这样的争吵,这样冷冷的沉重的感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,我缩在墙角,紧抱着双腿,想寻找一点温暖。可妈妈的哭泣,爸爸咆哮后的沉默,促使我的双腿移动,我冲进爸妈的房间.....妈妈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,簌簌下落,我,没有表达任何,就这样,呆立在那。我,好想骂爸爸几句,或者直接上去砍上几刀,或许,那样妈妈才不会难过,可我不能......妈妈的眼泪一直烫到我心底,从心里迅速上升的酸楚逼得我无法言语,那样的场面,那样绝望的哭泣,我无法再呆在那里,我,害怕,害怕看到他们撕扯扭打,我不自禁地跑入自己的房间,把棉被紧紧的裹住自己,缩在墙角,任由那咸咸的无声的泪滚落在黑夜里,灯关了,不会有人看见我的眼泪,亦不会有人听见我的脆弱。
......
从前我叫叶,叫自己落叶。
“落叶是大地不要的孩子,只好乘着北风到处流浪。”
小时候我无法了解有父母疼爱是一种怎样的幸福?源于一段故事: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,女孩一出生,就被扔在绥林的某座山上,一天一夜后,家里人心里不舍,便去山上看看,看有没有好心人收养。或许是上天垂怜,女孩那时竟然睡得正香。外婆实在不忍,就把女孩抱了回来,寄放在舅爷爷家里,所以舅爷爷家便是女孩的第一站。可女孩还没享受多久,七个月后,疼她的舅奶奶因高血压去世了。大伙儿经过再三地考虑,决定把女孩寄放在小姑家,小姑家已有两个小孩了,再添上女孩......虽然女孩的妈妈,外婆,舅爷爷总是会定期来看她,也会捎些营养品......可一年不到,女孩却因为营养不良,被送入医院急救,妈妈外婆轮流照顾,才从鬼门关里回来。舅爷爷不忍,恳求外婆把女孩接回来,很幸运,从此,她便在外婆家安顿下来。而在这么久长的时间里,女孩那所谓亲爱的爷爷奶奶却不曾来看过她,女孩是被丢出去的,被丢去了又哪里还有去看望的必要?
所以,我不曾认识我的爷爷奶奶,我也没回过我真正的家,我的家,我不知道在哪?有时候会忍不住问,只是外婆总是不愿多讲。
小时候,大人们总爱逗我,问我从哪里来的,我总是很认真的回答:“树上结的吖。”然后一蹦一跳地离开。
没有爸爸妈妈,我还有我。树上结的总该有一点树上结的样子,无须有人照料就能疯狂生长,即使飘零也要美得像蝴蝶。尽管生长之余,偶尔也会想念爸爸妈妈,偶尔会想像他们的模样,偶尔也会疑问我长得可否与你们相像。
外来人总是不被认可与喜欢的。在他们眼里,我似乎不被接受和看好,可我总是很让他们失望,我不好意思的成了外婆村里最优秀的孩子。此外,我还有一堆伙伴,伙伴们中有我的同龄人,有小我几岁的跟屁虫,也有大我些许的哥哥姐姐们。或许因为有他们,我有了一段快乐无忧的小时代。尽管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点寄人篱下的感伤,除此之外,我快乐得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,尽管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。
落叶总是要回归大地的怀抱的,落叶很希望归去,我也是渴望回家的。
高考前夕,妈妈回来陪我,我很开心,也学会了安心。我以为我从此拥有了可以依赖的港湾,可以享受被呵护的幸福,我也可以做家里的公主。
果然,世上只有妈妈好,有妈妈在,我终于懂得什么是宝。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,我甚至想在全世界宣布,我也有妈妈为我而准备的饭菜,我恨不得全世界都来分享我的快乐,我甚至忘记了那么多年被遗忘的孤单与悲伤,我学会了真正明媚的笑,我是一颗被呵护的宝!
我每天“高高兴兴上学去,快快乐乐归家来”,尽管听到那么多关于那让全家人都讨厌的爸爸的消息。我,装作无所谓,有妈妈在就够了,有妈妈的地方就是天堂。
爸爸。
听说:他爱抽烟,嗜牌如命。
听说他也很卖命的工作,很努力的挣钱。
只是他挣来的钱从未赞助过家里。
手中的钱花完了,就以各种理由去借,以满足他的嗜瘾。
听说他的工作总是爱变动的,因为他呆过的地方,久了,就无人借钱给他。
他似乎真的不爱这个家,弟弟的腿被大面积烫伤,他依旧坐在他的牌桌上,斗志昂扬,输完了,就打着为弟弟治腿的幌子到处借钱;要开学了,妈妈问:“孩子们要开学了,学费,准备得怎么样啦?”他总是很“镇定”地说“叫他们去就是了”,安之若素;妈妈病了,躺在医院,没有足够的钱手术,我们急得发慌,他却不愿从口袋里掏出半分钱,尽管他有。
我应该恨吧。
他们的每一次争吵,周遭的人会劝妈妈离开我那没用又可恨的爸爸,可妈妈不愿丢下她未长大的孩儿们,她害怕她走了,我那可恨的爸爸不会管她可爱的孩子,她害怕她走了,她的孩子无法健康的长大。
而妈妈的每一次哭泣,爸爸的每一次咆哮后的沉默,我只能无语,我只能瑟缩在某个角落,追问自己该怎么办?
我应该恨吧。
.....
这看似完整的家,在我每次回家的时候似乎都要经历一次地动山摇,每一次回家,妈妈总要为了我们的生活费而声嘶力竭,而我,渴望回家却又害怕回家,我害怕每一次回家都无法避免的那冷冷争吵后的长长的沉默与压抑,我害怕在这雨夜中一个人蜷缩在床角无助得难以入眠。
想过劝妈妈离开爸爸,可话到嘴边,总被咸烫的泪水烫回,我无法说出口。是因为我知道我一旦说出口,我就再也拥有不了一个完整的家;我无法面对选择爸爸还是妈妈这样的问题;我知晓我太过在意这个我以为可以停靠的温暖港湾。
.......
每一次回家,每一个雨夜,总少不了电闪雷鸣,可那句话(劝妈妈离开爸爸)依然只能停留在嘴边,我依旧只能呆坐在床角,蜷缩,默默掉眼泪,完了,默默洗洗,又开始又一天的生活。
我不知道这样的雨夜何时结束,这样的雷鸣何时消停,这样渗透心底的冰冷何时消退,这样默默流泪的脆弱无助何时消去。可我依旧会,等待这样的雨夜过去,等待推开窗那一束最明媚的阳光闯入我的家,闯入我的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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